寂静的大宅里,云无惑正在看书,一旁的鸟笼里关着那只叫咕儿的鸽子,此时咕儿正在不安地左顾右盼,但云无惑对此毫不关心。开玩笑,他好不容易才把咕儿关进这笼子里,即便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出来。
突然间,有阵夜风吹了进来,吹灭了桌上的油灯,也吹开了鸟笼,咕儿看见鸟笼被打开,抓紧机会赶忙飞了出去。云无惑心里大叫不好,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咕儿的脚,把他拉了回来。
“我这宝贝鸽子就被你这么虐待啊,无惑,你好狠的心呢。”一位须发尽白,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靠在门框上揶揄道。
云无惑大惊,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瞒过他的感知出现了。看清来人后,他心里的惊讶反而更高了,那不是别人,正是他的师父。
他赶忙把鸽子双手递给师父说:“师父啊,您冤枉我了,不是无惑心狠,是您这宝贝心狠,诚心不让徒儿过个安生日子。”
那人接过鸽子,抚摸了一会后说:“你又在说笑了,大名鼎鼎的开天将军哪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?”
见云无惑愣在那里话也说不出,白袍男子摸了摸他的头,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,“这么些年来,也难为你了。”
“不敢说难为了,这是弟子该做的。”云无惑低下头,任由师父抚摸他的头发,自他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,此刻师徒重逢他怎能不怀念。
“你用了秘术,我不怪你,毕竟把它教给你的是我,”白袍男子收回了手,轻轻叹了口气,“其实你也知道了,你们蜘蛛山与他们纯净海之间的深仇大恨,不是你拐跑他们一个圣女就能解决的事,其实最辛苦的还是我那徒孙,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命运的线缠绕住了,注定是躲不掉的。”
“师父,当真没有解决的办法么?”
白袍男子摇了摇头,看见云无惑的肩膀塌了下去,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。云无惑跌坐在椅子上,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“咳,不是完全没有办法,”他看着云无惑的眼睛亮了起来,自己的嘴角也划出一道弧线,“本来他应该献祭自己,封印魔神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打乱命运的办法。”
“是什么办法?”云无惑从椅子上跳起来,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男子。
“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,”男子把他按回椅子上,“之所以会分成四个王国,你应该知道吧?”
“知道,每个国家对应一片魔神残影的范围,帝国则是镇压魔神本体,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么?”
“很简单,只需要东楼去把四片残影一一解决,然后再把魔神解决掉,命运自然就被更改了。”
云无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如果没有神造武器是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残影的,更别说魔神本体了,他的长锋就是神造武器之一,可是现在也没有修好,他甚至有怀疑过那老头会不会赖账。
“有不用神造武器就能杀死魔神的方法么?”
男子摇摇头,云无惑的心又沉了下去。
“我这么问你,就凭现在的东楼,即使是有了武器,又能杀死魔神么?”
云无惑听到这话,也摇了摇头,云东楼是他的儿子,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的很。
“那不就是了,缺的不是武器,而是磨炼,没有磨刀石打不出好剑的,你打了这么久的铁,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?”
“无惑明白,只是心里着急。”
“放手让他去吧,十六年前你抓得再紧不也没用么?这回就让孩子去做孩子们的事,你们大人要做你们大人的事,我们老人要做我们老人的事。”
忽然间,窗外下起瓢泼大雨来,雨势之大就连云无惑也变了脸色,之前的天色明明连云都没几片,看来是有人来找麻烦了。
不过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,他大袖一挥,从原地升起一股狂风,吹开了门窗,吹散了雨云。他走进还有些水汽弥漫的庭院里,似乎有什么人站在他面前。
“想报仇,就亲自来,少来这些虚的,我望春秋还没怕过谁。”
像是要回应他这句话,天上炸起一道惊雷,但又销声匿迹了。
“就连残影都按奈不住了么,那他被压了这么多年,想必是吃了我的心都有了。”男子朝帝国的方向眺望,眼里的深邃令人恐惧。
“公子,该起床了,大王子在门外等两位呢。”一大清早,侍女就敲开了云东楼和柳梦如的房门,睡眼惺忪的两人慢慢地洗漱,倒是苏勇先让下人去准备早餐,然后去和弟弟妹妹们告别。
“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,你们要好好听叔叔……不,左相大人的话,别给父王添麻烦,等哥哥回来给你们带礼物,好不好?”
“好!”半大孩子们整齐的回答,让云东楼不禁感觉到这大王子还挺有做贤妻良母的天分,没准前世是谁家的小媳妇来着。
简单地吃了顿早餐之后,三人坐上了马车,大使和他们解释说,因为时间不够,所以要经过帝国,为了不惊动帝国方面的人,所以只能忍受一下,乘坐这种普通的马车。
三人表示完全无所谓,毕竟都连着坐了几个月了,再坐一个月也没什么。
东王和左相都来了,让苏勇有些惊讶,自己的父亲和叔叔平日里光是政务就处理不过来了,这时居然有时间出来,让他还是有些感到心底发暖的。
简单地道别之后,东王和左相目送他们离开了视野,还站了一会儿,这才回到办公的地方,继续处理日常事务。
“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,看有什么需要在城里买的,我这儿还有些钱。”苏勇对两人说。他们三人共乘一辆马车,大使单独乘坐另一辆马车。
“昨晚忘说了,我想买把长剑,”云东楼比划了一下大小,大概就是他的练习用木剑那么长,“大概这么长的。”
“我也有要买的,一袋箭,弓我自己有,就不用了。”
“行,等会我们在铁匠铺那儿停一会,买好东西我们再出城。”苏勇招呼车夫在市场里停下,这个车夫陪他们走了整个回程,现在自然也是跟着他们再度启程了。
云东楼在武器店里转着,目光扫过一柄柄长剑,不知为何就是入不了眼,苏勇以为他不好意思多要,就帮他挑了把贵的。云东楼扫了一眼那把剑,对苏勇摇摇头,说要自己好好找。
他尝试回想起第一次听见的那种声音,第一次在大宅里听见的声音,他闭上眼睛,仔细去听,企图从众多武器中找出一把能发出声音的剑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小的声音,跟着声音的源头跑去武器店的角落里翻找,总算是在一堆破烂长剑里捡出来一把最破烂的。
苏勇拿着这把剑,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,他有点怀疑云东楼是不是傻了,自己身为大王子,有必要为护身的东西省这么点钱么?
不过他还是买下来了,然后他把这柄满是铁锈的剑递给云东楼,想知道他为什么挑了半天就挑了这么一把破烂。
云东楼只是对他笑笑,催促他们赶快上马车。
不过上马车的时候,车夫仔细看了一眼云东楼手里的剑,就转过头去了,也没多说什么。
“所以你怎么会挑这把……这把剑的?”苏勇好奇地问他。其实不只是苏勇,柳梦如也想知道原因。
只见云东楼缓缓拔出长剑,锈蚀的只有外层的剑鞘,而剑身则是完好如初,在剑格的底部用极其巧妙的手法雕刻着一行小字。
苏勇接过剑来仔细看了看,然后念出了剑格上的字:“碧峰庄,欧阳造。”
“这是真品?”苏勇拿起剑翻来覆去地看,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只能看出一股廉价感。
“如果是阴刻,而且在剑柄上还有碧峰庄的图案,那应该就是真品了。”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。
苏勇又去剑柄上仔细地找,果真在上面找到一座山峰的图案。他不由得感叹云东楼的狗屎运,翻个垃圾都能翻到宝贝。
“是听剑吧,很多年没见到有这种天赋的人了。”车夫说。
“嗯,确实是听到的,因为整个店里只有它在响。”云东楼点点头,他听剑的天赋还是被老人激发出来的,不过这把剑倒是没有那大宅里的剑声音好听。
“那这上面的铁锈是怎么回事?”
“恐怕是沾到了其他的铁锈,擦擦看。”柳梦如拿过剑鞘来用干草擦拭,把擦下来的铁锈用纸包好,然后扔出车外。
“你们看,如果是这上面生出来的铁锈是没这么容易擦干净的,这应该就是这把剑原本的样子了。”
苏勇拿着剑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,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:“这把剑,应该是用的镔铁。”
“嗯,确实是用的镔铁,”云东楼摸着剑鞘上的花纹说,“比那些挂起来的货色好多了。”
“是是是,下次全交给你挑,”苏勇笑着把剑还给云东楼,然后把手上的铁锈拍打干净,“晚上扎营的时候把它给洗干净吧,我们出来的时候应该有带油才对。”
云东楼看着长剑在阳光底下的光泽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一般,直到那跳动大了起来他才发现不是手里的剑在跳,而是地震了。
“大王子小心!”车夫一把抓出他们三个,随后就是一根粗大的藤蔓击中了他们原本的位置,要是车夫再晚一步,被砸成肉泥的就是他们了。
“那边的人在保护大使,我们这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,不知道这次又是哪路货色来搅局。”车夫凶狠地盯着那根藤蔓,看着它慢慢收回两旁的树林里,但气息依然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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